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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书屋 > 唯人矣 > 第一章 君可常青青
 
褚和奔向柜台,拿起一瓶长青酿猛地灌下去,狠狠地擦了擦嘴道:“下次别叫老子干这种活计,吃力还不讨好。”一翻白眼“真当老子是傻子了?”

  一旁的褚离看傻了:“哥,这玩意不是这么喝的。”褚离急忙冲上去,一把抢过瓶子晃了晃:“再者说了,这一瓶也不便宜,你当咱家的铺子是白开的呐?”

  被褚和怼了一句的麻衣青年面带微笑道:“找到了?真是谢谢你啊。”

  “谢什么谢,把老子这瓶长青酿一块结了,老子还能念你点好。”

  麻衣青年摇头苦笑:“我要是有那喝酒钱就不来找你了。”

  原来这铺子是褚离开的,哥哥褚和因为没念过书,长得又丑,心眼也不好使,没有人教他一技之长,便只能自己琢磨点来钱的活计,这不,麻衣青年来找他去寻那丢失了的拨浪鼓,因为丢在了水里,青年又不会水,只能叫褚和来帮忙,虽然褚和大字不识一个,但是有膀子力气,水性还好,又听青年说肯给他一钱碎银,便兴冲冲地答应了下来。

  这麻衣青年是当地私塾的一个教书先生,私塾是他自己办的,当地人都很穷,镇子里的大人也大都没什么文化,麻衣青年觉得多穷也不能让孩子们全成为下一代目不识丁的庄稼汉,便自己办了个学塾。今早带着一众孩童中最懂事的一些离了学塾去“游学”。所谓游学也就是去镇子东南边的一个小湖捉捉蚂蚱,逗逗鱼儿,毕竟在这个镇子里也不会有除了这个外乡年轻人以外的任何一个读书人了。

  青年站起身,伸出右手掏了掏袖子,里面有零零碎碎的响声,看来他说的话可能是真的。

  “伙计,戥子借我一用可好?”

  褚离连忙又跑回柜台内,取出了锈迹斑驳的戥子递给了麻衣青年。

  “给你吧,一钱银子不多不少。”

  青年递回戥子,把剩余碎银揣入袖中。褚和大大咧咧的接过那一钱银子,递过了拨浪鼓,心里虽然乐呵,但是脸上却非常的不屑:“怪不得你穷,整天身后挂着点拖油瓶,我都替你累的慌。”

  青年也不恼,拍了拍身后的土,便转身向街上走去。

  “酒钱真不给结啊?”

  褚和一脸遗憾道,同时又心想:这书呆子就不能大方点,才一钱银子连去一趟鹤唳坊都得自己搭点,太他娘寒酸了。

  青年回首道:“这酒我是一滴未沾,酒壶也一下未触,谈何结账呢?”

  褚和一脸恍然道:“读书人嘛,穷酸穷酸,穷己酸人,理解理解。”

  青年大笑离去,留下褚和还有他的掌柜弟弟褚离。

  褚离转头去伺候其它酒桌的客人,褚和手里攥着那一钱银子,跨出门往鹤唳坊的方向匆匆行去。

  青年缓缓前行,手里拿着那湿漉漉的拨浪鼓,往遗失拨浪鼓的孩童家走去,周围人声嘈杂。

  “包子,新鲜的肉包子,狗不吃来人食之~”

  “奇异果嘞~西域奇异果,吃完不怕掉头发嘞~”

  “大姐这是什么肉?”“这是黑猪肉,嫩得很哩!”“怎么卖的?”“八厘银子一斤,包新鲜!”“这么贵啊,五厘一斤好不好?”卖猪肉的粗壮妇女一翻白眼“从我身上给你个一块行不行?”

  青年忽然觉得离了家乡到这种小地方来其实也不算太糟,毕竟家乡那些文人墨客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浓重的人间烟火味,青年的父母还算好,其他家族的那些老长老老供奉一个个的恨不得天天住在墨水里,擦身子都用宣纸才好。

  青年名叫朱文升,朱家嫡传,在家族里是独一个的公子哥,但奇怪的是,别人都是有公子心但是没公子命,朱文升却恰恰相反,平日里最受不了家里佣人婢女的伺候,小时候常常自己在院子里疯跑跌跟头,每次不等佣人来搀扶便自己爬起来,也不哭,只是龇牙咧嘴一会便像没事人一般,继续疯跑。

  他的父亲朱斗经常会斥责他,但是基本都是嘴上说着狠心话,却心疼的紧。后来便给朱文升请了一个听说外面来的夫子,姓陈,学问大的很,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青龙镇文人墨客的家族那么多,陈夫子却偏偏选中了不起眼的朱家,可能是朱家只有一个孩子吧,其原因无人知晓。

  陈夫子在朱家待了十二年,从朱文升八岁一直到及冠之年,陈夫子离世了,在离世前,颤颤巍巍的拿出一张褶皱得不能再褶皱,破旧得不能再破旧的路线图,递给床榻边的朱斗,道:“文升这孩子心大,没有忧虑是好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没必要现在就端起架子,目中无人。我也要走了,让文升出趟远门吧,这孩子胆也小,是时候出去走走,见见世面了。”陈夫子好像说累了,休息了一会道“好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人都像咱们青龙镇的家族这样...这么...这么迂腐...”陈夫子又歇了好一会,疲惫的睁开眼睛:“外边的人也不是全然不守规矩...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走便走了...”说完就闭上了眼,出气多进气少。

  当不再呼气的时候,朱斗也起了身,去和门外的朱文升谈心。但他看不见陈夫子的身体周围有氤氲灵气悄悄聚拢,最后凝聚成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陈夫子”,透过大门看过了门外的朱文升后,就缓缓融入地面,不见踪影。

  朱斗迈出了门槛,向向来开朗,今日却板着脸,忍着不痛哭出声的朱文升道:“陈夫子走了,走之前......”

  “我知道了父亲。”朱文升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便止不住眼泪决堤。

  “你...决定怎么做?”朱斗的心情也是异常的沉重。

  仿佛过了很久,只听朱文升小声道:“听先生的话,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朱斗好似释然了,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恍然发现,自己的独子如今已经年岁二十了,好像自己也老了呢。

  “好,好!为父这就通知马管家给你安排马车,盘缠干粮全放里面,对了,还有这个。”朱斗从袖子里掏出那张老旧地图,递给了朱文升。

  朱文升接过地图,也没看便揣入袖中,对他的父亲作了个揖:“父亲,马车就不需要了,什么贴身护卫,端茶婢女也不需要,一切从简就好,不必大张旗鼓,先生也不会喜欢太过张扬的我的。”

  朱斗露出担忧神色:“可我实在不放心你啊,你又一向不敢出远门...”

  朱文升缓缓摇头:“父亲,先生曾说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被人护着,算什么远行!”

  朱斗点了点头,向墙角一挥手,便有一个黑影缓缓浮现了出来,快步跑到朱斗身旁,抱拳道:“属下遵命。”一下跳出院墙,去通知马管家牵回马车。

  “父亲,我便走了。”朱文升看向父亲,好像父亲确实年岁高了,鬓角好似有了白霜,天黑也不能掩盖掉了。

  “学子总要远游的...”朱斗心情很复杂,好像手里的拨浪鼓丢了一般,也看向朱文升。朱文升说罢也没有故作矫情,只挥手与父亲作别,好像小时候要出门游玩一样,只是现在不会那样跑跳着出门了,只是缓缓前行,在院门处回眸,见父亲还在望着自己,心里也想起了先生,好像从先生来到家里之后时间都变快了,自己忽然就长大了,父亲也跟着我变老了,先生也离开我们飞走了。

  想起这些,朱文升的脸上露出了一些怀缅,转眼来这个穷破小镇也近三年了,不知道父亲现在过得怎么样呢...

  因为在想心事,导致朱文升连对面走来了一伙三人也没察觉,将要撞上了,朱文升猛地回过神来,看到对面三人的居中之人,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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