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谁说的，寒烟妹妹真是谦虚了的。妹妹的乐声可是绕梁三日而不绝呢。妹妹果真不愧是身出墨香世家，果真是一带才女。”
女子闻声不禁被夸得香腮飞红，她低着脸轻声开口道。
“王妃谬赞了，快请坐吧。”
颜九卿同意地端坐在了院中的树下的石凳上。她不禁整了整自己的衣袖，方抬起脸，好奇地凝望着头顶地那巨大的枯树。
这树应该是有不少年纪了，许是因为冬季，所以叶子都落光了。只剩下凌乱的枝干，一根一根地撑起来，像一把巨伞的伞骨。
颜九卿不禁赞叹地开口问道。
“这是什么树？好生厉害啊。”
寒烟也随着女子的视线仰面看去，木纳地解释道。
“说来也好笑，这竟是一株千年的桃花树。像我们这样的女子，怎敢还希冀桃花呢？”
颜九卿看着寒烟那略微出神的眉眼，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出声没落地应和起来。
“谁说不是啊，这么个桃花树栽在这儿，倒是成了嘲笑了。”
寒烟心下一惊，她神色复杂地瞅着女子，嘴唇轻动了动。似是有千言万语想吐露哦，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她哭笑着朝着女子挥了挥手，“罢了罢了，别提这个了。”
颜九卿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她看了看桌上摆放这的瓷盏，不禁开口笑道：“怎么？寒烟妹妹还不上茶来么？”
女子听言顿时挑了挑眉，“我这儿没有茶，只有酒。王妃你要来一点吗？”
“饮酒？哈，姑娘你真有意思。我还真是难得看到有女儿家喜欢饮酒。更何况是寒烟姑娘你这种出身名门的娇小姐。”
“嗤！”
寒烟不禁自嘲地嗤笑了起来，她一边朝着一旁的丫鬟招手示意着，一边开口笑道：“谁规定女儿家就不能喝酒了？是杜康还是李白？咱们院子里好喝酒的可不止我一个，媚儿姑娘不也常常从我这儿讨酒喝？”
颜九卿不禁暗自惊讶起来，她羞愧地笑了笑。
“如此说来，倒是我孤浅了。”
寒烟径直从丫鬟手中接过那棕红的酒坛，随手便打开了坛封的盖子。她笑着给身前的女子到了一杯，开口道。
“是了，王妃你该自罚一杯。”
“哈哈，那是自然。”
颜九卿看着眼前杯中的清酒，顿时犹豫地皱起了眉。
“王妃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颜九卿点了点发寒的酒盏，无奈地开口笑道。
“就这么喝冰的酒么？怕是伤身。”
寒烟却是不以为意地斟了一杯酒，仰首便利索地灌了下去。她伸手摸了摸嘴唇，开口笑了笑。
“唯有如此发寒之酒才能让我好好清醒清醒。”
颜九卿惊讶于面前女子的好奇，索性也举起了酒杯。瞬间清酒入喉，像吞嚼了一块冰一般。寒冷过后还留有缕缕的寒香。
“好酒。”
看着颜九卿唇角那勾起的意味不明的笑容，寒烟不禁笑了起来，莫名其妙地开口问道：“王妃你笑些什么？”
颜九卿眯起了眉眼，她朝着眼前的姑娘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开了口，解释着。
“我在笑，原来外面传言说的寒烟姑娘冷面冷心原来并不全面。”
女子闻声不禁扬了扬眉角，“哦？王妃姐姐，何以见得。
“外人传你冷人冷面冷心肠是因为她们接触不到你，同时也是因为她们得不到你的认可。你觉得她们俗，所以不愿与之深交。故露出一张冷脸出来。人神不侵。”
“哈哈，还有呢？”
“你内心原本火热，但在这种环境之下，你不得不压抑住你的内心。你不愿沦落于粗俗平庸之地，所以把自己幽闭在了无人之地。但你不能不承认你渴望与知己相交的事实。你用这冰酒压抑自身内心的渴望，你的冷心是你自己建筑的，为了保护自己的堡垒。”
“……”
寒烟听言，不禁沉默起来。
颜九卿也不着急，索性细细地用舌尖品弄起那杯寒酒，甜丝丝的，味道她很喜欢。
半晌，身前的女子才晃过神来。她调笑地看着颜九卿，不禁开口笑道：“王妃姐姐前世怕不是个神棍吧。怎么？又出去给人算卦的念头么？必定生意兴隆。”
颜九卿无奈地笑了起来。
“算命我这辈子怕是轮不上了，我也不是什么故弄玄虚的事儿。不过是活的久了，善于会看人罢了。”
“哈哈，王妃姐姐你的年岁充其量比我大了几个月罢。怎就装的这副老了成精的似的？”
颜九卿听言笑而不语，任谁也想不到她会多活了三年的。
寒烟姑娘自顾自地给自己添了一杯酒，开口道：“王妃姐姐你方才说的可真是字字珠玑，总得意思不过就是两句诗的事。”
颜九卿不禁扬了扬眉，“是刘梦得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寒烟的眸子顿时闪了闪，她惊讶地笑了起来。拍手叫道：“想不到王妃姐姐竟也是个读书人。”
颜九卿笑着摇了摇头。
“什么读书不读书的？姑且是认得几个字，不做个睁眼的瞎子罢了。我哪呢和你这个读书人比呀。”
寒烟听言不禁自怨自艾起来，她沉了沉视线，喃喃自语地低声开口道：“读了那么多年是书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死守在这院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恨他们。”
颜九卿也沉沉地叹了口气，她给旁边的婢女们使着眼色。
女婢们忙得明了地退了下去。
颜九卿方拍了拍寒烟的肩膀，女子便顿时绷不住了似的放声大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既然不喜欢我，那当初生养我做什么？还不如生下来的时候就掐死，也免得把我送来这地方，受活罪！”
颜九卿安静地听着女子哭闹诉说着，轻柔地出声安抚起来。
“我明白的，我都明白……”
“不，王妃你不明白我的。别看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么的风光无限好。王妃你殊不知我出身名门的痛啊。一整个大家子里，处处皆是尔虞我诈。我好歹也是寒家的嫡女，只不过是因为我娘死的早，结果在府里处处受人欺负。就连那些庶出的丫头都敢骑在我头上撒野！我爹他什么都知道，却被我继母管着，什么都不敢言说。我在那个家里，毫无立锥之地。呵，我继母为了羞辱我，这不，我就被送到这边来了。哈哈，不是明媒正娶，我连个名分都没有。就这么见不得人！她赢了！”
颜九卿心脏微微胀痛着，她轻轻地捋了捋姑娘的软发，开口苦笑起来。揶揄道。
“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什么？”
寒烟不禁抬起了满是泪痕的脸，她惊愕地看着面前一脸风轻云淡的王妃，静静地等待着颜九卿开口说下去。
颜九卿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女子开口道：“我出身丞相府，也是嫡出。我娘没死，还健在。可我活的还不如你。”
“为什么？”寒烟不解。
“哈哈，我刚出生的时候，一个算卦的道士说我是白虎煞星转世。从那以后我就被抛弃在了后院里。无人管无人问。整个世界上都只知道颜府有一位国色天香的嫡小姐叫颜九画，我颜九卿全然便是透明的。没人知道我的存在。我爹比你爹还渣，他为了家族的利益什么都做的出来。还打了一手的好算盘。他把我妹妹跟我对调，偷梁换柱把妹妹嫁给了祁王，而我就来了咱们漓王府……哈哈，还真是像话本子一样。人生如戏啊，我可以去找天桥下的说书的好好聊聊了。”
声落是良久的沉默，安静得只听得到积雪从压弯的枝干上闷声砸落的声音。
姑娘的眸中泛起蒙蒙地水雾，她鼻酸地喃喃开口道。
“竟想不到你我也是同病相怜之人……”
“所以啊，你瞧，我现在不是也活的好好的么？”颜九卿说，“寒烟你别太过颓丧了，这王府里的日子再苦再闷，也好比你以往的家庭生活要好太多。不是么？姑且安于现在，享受当下，切莫辜负人生韶华。”
女子闻声不禁扯了扯嘴角，哭笑道：“我在这儿就是辜负韶华。唉，不提也罢。”
颜九卿微笑起来，她拍了拍女子的掌背。
“行吧，既然你不愿听这些，我也就不说了。”
颜九卿说完便站起了身子。
寒烟急急忙忙地跟着站了起来，开口问道：“王妃姐姐这么急得走么？天色还早，不如留下来再陪我一会儿？”
颜九卿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婉拒道。
“不了，我还有很多事呢。等下次吧。”
“那好吧。”寒烟说，“我送送姐姐好了。也希望王妃姐姐你能多记挂着我才是。多来找我玩呐。”
颜九卿闻声笑着同意了。她瞟着视线，忽地被寒烟腰上挂着的一块翠碧的玉佩吸引了注意。她心下略有所思起来，故意指着玉佩开口道。
“那是鸳鸯吧，真是精巧。”
寒烟顿时惊起一阵慌乱，她僵笑着一把捂住了那鸳鸯玉佩，开口打着哈哈。
“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玉佩罢了。也能引得王妃姐姐的注意？”
颜九卿失声笑了起来。故意调笑道。
“妹妹你紧张些什么？还不给瞧呀！瞧你宝贝的。”
“嘿嘿，俾小之物罢了，拿不上台面，改日有了好的再给王妃姐姐好好瞧瞧。”
“哦，我瞧你那鸳鸯的玉佩好生奇怪啊。人家那鸳鸯可都是成双成对的，你这怎么就只有一只呢？”
见着寒烟满脸的局促，颜九卿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索性作罢。
“行了，你也就别送了。好好待自己才最重要。”
寒烟闻声，感激地莞尔一笑。轻声道。
“我知道了。”
此日阳光明媚，冬景寒俏，人心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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