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鸣金收兵的！”一铁塔般的秃头汉子叫嚣着拍马而来。
“是我！”
“纳速该！你为何下令收兵！”秃头汉子带着怒气沉声道：“儿郎们岂不是白白牺牲了么！”
“放肆！那颜阔，你可是在跟左谷蠡王说话！”纳速该身边的亲卫呼喝道。
“纳速该，你得给我一个说法！”那颜阔恼怒的看着纳速该。
纳速该瞥了一眼那颜阔，缓缓道：“自打乾人修建鹰嘴关以来，这四百多年中，中土人苦心经营此关，当年匈奴人南下，驻守这鹰嘴关的正是当年萧氏一族。
最终匈奴人无功而返，倒是成就了萧氏一族，封了候，才有了今日之燕国。
这三百年来，燕国多次扩充鹰嘴关，莫说城池坚厚，堪比虎牢关，且兵精粮足，攻守武器多达二十四库。
据我汗和左贤王推断，若是无法攻破城墙，仅这鹰嘴关便能支撑十余年，
凭借寻常攻城之法，根本无法攻克。”
那颜阔愤恨道：“如此说来，那咱们这二十万大军只能在这耗着了？”
纳速该叹道：“如今之法只有保持正面的攻城强度，以寻找对方破绽，听说云州大旱，粮食供给的压力很大，咱们也只能消耗它储备的粮草武器。
去年底我派细作潜入鹰嘴关东西侧的山脉之中，我才发现，他们正在修筑东西两侧的城墙，虽不及北城墙高厚，但也是易守难攻。
况且在各山之间都设有关卡以及烽火台，基本上已经断了奇袭的路子。”
那颜阔道：“我听说驻守鹰嘴关的是燕人的新军，好像叫北境军。”
纳速该点了点头道：“这北境军不过万余人，乃是燕国七皇子萧寒统帅的。”
那颜阔笑道：“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仗着城高墙厚、床弩投石之利，待我契丹儿郎们杀上城墙，与他们刀兵相见时，定杀得这些燕狗片甲不留！”
那颜阔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纳速该，大汗让您亲率二十万大军来这鹰嘴关，大汗那里的兵马可不多啊”
言语间不免有些担忧。
纳速该哼哼一笑，道：“大汗和左贤王那里的兵马可不是与那些燕军正面交锋的。”
“您是说让右贤王统领的西部大军与燕军交战？呼延图有那么好说话么？”那颜阔有些担心。
纳速该瞥了那颜阔一眼，道：“去年底，右贤王的西部大军就已经西进了，算算日子，应该已经得胜归来了。”
那颜阔眉头一皱道：“西进？您是说呼延图那老不死的去打匈奴了？”
纳速该道：“大汗早就知道燕国皇帝与那匈奴单于之间的秘密往来了，刚好呼延图也垂涎匈奴人的牧场，便让呼延图提前对匈奴下手。”
“呼延图那老不死的早就觊觎汗位，若是他与燕狗勾结，难免不会在大汗的背后捅刀子。”
纳速该看了那颜阔一眼，摇头道：“呼延图掌管的西部大军也不过二十余万人，与匈奴人打过之后，恐怕也会折损不少兵马。
大汗本部兵马和左贤王的兵马加起来虽不到二十万，但也不是呼延图可以撼动的。
何况呼延图也知道，在草原上挣来挣去，不外乎就是那些个牧场，若是攻破了虎牢关或者鹰嘴关，中土那些花花世界，才更值得他呼延图向往。”
说话间，两人进了帅帐。
帅帐内有一番僧和一白衣女子。
纳速该与那颜阔赶紧向这二人单膝跪拜道：“拜见圣女、上师。”
灵觉抬了抬手，纳速该二人赶忙起身，邀请灵觉上师和圣女上座。
“纳速该，这鹰嘴关何时能破？”灵觉问道：“大汗那边可都瞧着这边呢。”
纳速该有些为难道：“上师，这鹰嘴关城高墙厚，极难攻破，只有晚上夜袭试试”。
大雪山的人不知兵，纳速该是知道的，但不知道这灵觉上师是怎么了，非得速速拿下鹰嘴关。
纳速该与那颜阔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无奈。
灵觉沉声道：“鹰嘴关内战兵不过万余，而我契丹大军接近二十万，怎能攻不破这燕人的小小关隘；
何况鹰嘴关内还有燕国的七皇子，若是咱们能够顺利破关，活捉那萧寒小儿，我契丹大军顺势南下，云州以北再无阻碍。
整个云州也唾手可得；到时候我契丹大军兵临燕人国都尚京城下，让他们瞧瞧我草原的厉害。”
纳速该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尽管知道这灵觉上师说的在理，但这鹰嘴关岂是那么好破的，当下，他也不辩解，只是让那颜阔去准备夜袭。
其实夜袭对攻城方来说还是有优势的，毕竟城墙上灯火通明在明处，
城外一片漆黑在暗处，敌人近前来了，城上的人都有可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投石器和床弩也没有什么准头可言。
……
“夜袭？”江焕尘皱着眉头，喃喃琢磨着。
萧寒站在城头上看着下方一地的尸骸皱了皱眉道：“夜晚作战，对于攻城方来说还是有优势的，毕竟咱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
“殿下可有良策应对？”
“这个简单，江总兵附耳过来……”
就在萧寒正与江焕尘低声秘语时，不远处的一个士卒正死死盯着这边。
“范石头，你看什么呢！”
“那边好像是七皇子呢！”范石头开心道：“七皇子与咱们并肩作战呢。”
赖虎寻声看去，道：“看见那面黑龙旗了么，那就是咱们北境军的军旗，军旗底下自然是七皇子殿下啦！”
范石头傻乐一阵，看向城外的契丹军营撇嘴道：“这些契丹人倒是不抗揍，没几下就撤了，不中用。”
赖虎点头道：“就跟隔壁王二麻子逛红帐子一样，没怼两下就草草收兵了。”
范石头道：“大虎哥，王二麻子逛红帐子的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赖虎也不知道怎么圆谎，昂着脖子哼道：“我就是知道，那王二麻子仗着其小叔是百夫长，没少在咱们面前嘚瑟，我就是看他不爽。”
“大虎哥，你去过红帐子吗？”
赖虎嘿然一笑道：“当然去过，听说那感觉滑腻腻的、水潺潺的，禁不住想哆嗦呢。”
见范石头陷入了无休止的遐想，赖虎接着道：“行了，等这仗打完了，哥哥我请你逛红帐子！”
范石头嗫嚅道：“不去”
“为啥？”
见范石头不回话，赖虎仿佛想到了什么，便凑到范石头的跟前调侃道：“怕你嫂嫂责怪是不”。
范石头脸颊一红：“大虎哥~”
“大虎，石头”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原来你们猫在这儿呢”。
赖虎和范石头看了过来。
“王二麻子，你们搬这火油干啥”赖虎有些好奇的看向王二麻子。
王二麻子嘚瑟道：“我小叔说契丹人可能会夜袭，让我们将这些火油浇在城外那些尸体上，顺便收些箭矢回来。”。
赖虎点了点头道：“也是，那些契丹人连同伴的尸体都不要了，还让咱们来给他们收尸”。
范石头问道：“二麻子，你小叔有说为什么要将这些火油浇在那些尸体上么？”
王二麻子双手一摊道：“我小叔也不知道，听说是七皇子殿下的计谋，咱们啊，跑腿办事儿就完咯。”
说完，王二麻子带着其部曲向城下走去。
范石头看向赖虎问道：“大虎哥，契丹人真要来夜袭啊？”
赖虎笑道：“很难说，既然上面猜测契丹人会夜袭，那咱们就得做好准备，有句话叫防患于未然。”
范石头见赖虎靠在墙垛下闭上眼睛，不由问道：“大虎哥，你这是干什么呢？”
赖虎闭着眼睛喃喃道：“今晚有夜袭，赶紧趁现在多休息会儿，晚上才有精神杀敌”。
范石头没有像赖虎一样靠在墙垛休息，而是往七皇子那边挪腾了过去，不为别的，就是单纯的想瞅瞅将军们都在干些什么。
他不敢靠的太近，怕引起误会，所以在数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椅着墙角打眼向里瞅。
只见一身锦缎内衬的七皇子正在穿着一件金丝镂空的甲衣，一看做工就知道价值不菲。
“汪司礼，这件金丝软甲真能抵御刀兵箭矢么？”萧寒摸了摸身上的金丝软甲道。
汪司礼道：“老奴也没试过，老奴也是听说这金丝软甲刀枪不入，甚是玄妙。”
“汪司礼，给我找一把刀来……”
汪司礼将暮秋刀递了过来，
萧寒：“……”
萧寒左右看了看，发现不远处的墙角边上正有一双眼睛好奇的盯着自己。见自己看过去后，那人又躲了起来。
萧寒朗声道：“诶，那个兵！”
范石头忐忑的走出了墙角，紧张的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过来”
范石头小心翼翼的挪里过去，他这才仔细的看清了七皇子的面貌，很年轻，就像世家公子一样，一点都没有行伍气息。
萧寒朗声道：“拔刀砍我！”
范石头瞪大了眼睛看向七皇子，他肯定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什么？”
萧寒认真道：“我让你拔刀砍我！”
汪司礼有些担心道：“殿下？”
萧寒横了汪司礼一眼道：“要不你来？”
汪司礼吓得埋头不语。
范石头肯定自己没有听错，他颤抖着双手拔出了钢刀，缓缓的向萧寒的胸腹探去，
刀刃将将碰到七皇子的金丝甲衣时，范石头实在是受不了这心里压力，右手一松，钢刀掉在地上的同时，他的膝盖也掉在了地上。
这是他一辈子的噩梦，燕国七皇子，北境军主帅竟让他砍自己。
萧寒探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钢刀就要往自己腰腹上捅。
而就在这时，江焕尘刚好来禀报军务，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他永远无法忘记的这一幕。
七皇子殿下，承受不住战争的压力，打算自尽以谢天下……
“殿下不可！”江焕尘箭步如飞，一把握住萧寒的手腕，跪伏在地，哭丧道：“咱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呀，
殿下放心，我等必定与契丹人死战不退，若事不可为，我等也会极力护送殿下出关的！”
萧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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