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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书屋 > 暮秋春泉染殇花 > 第四十六章 谁去
 
北燕皇宫

  

  勤政殿中,一席黑衣红边大氅的禁军统领尹布跪俯在地,他的正前方不远处却有一人倚着窗户赏着月,

  

  此人一身白色锦袍,一根古朴无华的木簪将一头花白的头发束在脑后,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

  

  尽管面色上少了几分血色,但一双炯目不怒自威,倒平添了几分老骥伏枥的沧桑。

  

  任天泽持着拂尘,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尹布,又看了看倚在窗边赏月的陛下“陛下,夜里风凉,还请保重龙体呀”。

  

  萧远峰收回目光,缓缓转过身,将窗台上的暖手炉拿在了手里“殿里太闷了,开窗透一透”

  

  带着一丝慵懒靠在了龙椅上看向跪伏在地上的尹布淡淡道“这几年未有战事,禁军的日子过得倒也舒坦”

  

  尹布惶恐“陛下恕罪,臣知错”

  

  任天泽将绒毯披在了萧远峰的背上,又将一旁的炭炉朝龙椅的后方挪了挪。

  

  “这两年太子和四皇子他们不少往你尹府跑吧”萧远峰拿起桌案上的一本奏折看着,

  

  一面看奏折,一面跟尹布说话,仿佛是在拉家常一般,

  

  许是殿中本就暖热的缘故,尹布的额头却已依稀可见几粒豆大的汗珠。

  

  “陛下明鉴,臣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证”

  

  尹布身在禁军统领这个位置已经十余年了,尽管他的妹妹进了后宫成了常在,

  

  但他依旧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们出生寒门,除了陛下的天恩,他们再无其他可以依靠的。

  

  这十余年间,坐在禁军统领的位置上,不少门阀世家挤破了自家府邸,无论是金银细软还是奇珍美人,对他来讲都是唾手可得之物,

  

  但正因为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他才不敢去得,只因为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人所赐予的,

  

  他能给到你,也能收回去,

  

  当然,尹布也很清楚,自己手中的这五万禁军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有多么的重要,重要得尹布不能有丝毫的差池,

  

  这两年,陛下身体抱恙,由中书令、侍中、尚书三位大人辅佐太子理政,

  

  但尹布知道,陛下并未脱离政事,这便是他的一种直觉,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直觉,

  

  他才不敢与太子或者其他皇子有丝毫的亲近,他今天跪在这里,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委屈的。

  

  月前,任公公带着陛下的手谕,让其派遣禁军精锐去鹰隼关接回七皇子,

  

  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陛下手谕,又是去接七皇子,着其间所表达的意思,他尹布要是悟不透就真的不用在做天子近臣了。

  

  他当日就让车悬在他亲卫营调了一个百人队,尽管一百人不符合礼部章程,但他不在乎。

  

  如果能借此机会在陛下面前刷一波好感,逾越章程这种可大可小的错误都不算什么,

  

  可他万万没想到会有杀手袭击七皇子,袭击他派出的禁军队伍。

  

  所幸七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

  

  后来陛下更是直接调走了三十名羽林卫,目的不用猜他也知道。

  

  虽说羽林卫是所属禁军的编制,但羽林卫却是直接受命于陛下,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得到消息,羽林卫护送七皇子在尚京城外百里处再次遭遇到了袭击刺杀,七皇子生死未知。

  

  于是尹布连夜进宫,当得知陛下还在勤政殿时,他便赶紧过来请罪。

  

  “忠心?你去殿外问问,谁不说自己忠心”萧远峰抬眼看着尹布一字一句道:

  

  “郑,还能相信你么”

  

  淡淡的一句话

  

  尹布俯首于殿堂之下,只觉厉声悬耳,双目昏花,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只得仰起如铅般重的头,偷偷瞟视倚靠在龙椅上的陛下。

  

  两年未见陛下,龙颜依旧伟岸,只不过消瘦了很多,脸色也失了几分血气,

  

  但那双明世之眼,依旧是那样的冷峻犀利,寒气逼人不敢直视。

  

  尹布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臣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陛下恩赏,无论何时,臣愿为陛下赴死”

  

  说完,尹布昂首挺胸的看向陛下,心中坦荡胜过一切,

  

  其实尹布本就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一双眼光射寒星,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方才所言语话轩昂,颇有吐千丈凌云之志气。

  

  萧远山深深的看了尹布一眼“郑记下了”

  

  言罢,萧远山便不再言语,

  

  任天泽走到尹布的身前俯身道“将军请回吧”

  

  尹布心中一动,抬眼看向任天泽,看到任天泽颇有深意的看了自己一眼,

  

  “臣告退”尹布躬身退出了大殿后,殿门外的太监们便将殿门给关上了。

  

  就在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萧远山面容突然酡红,迅速将桌案上的手帕拿起捂在嘴上,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此时任天泽眼睛微眯,一阵气机涌动,硬是将殿内的一切动静与殿外给隔绝了,

  

  而殿外正准备下台阶的尹布却停下了脚步,眉头微皱,殿内的气机,他自然有所感应。

  

  但也仅仅只是踟蹰了一眨眼的功夫,他便迈步向前走去,

  

  七皇子……

  

  尹布口中喃呢念叨着……

  

  勤政殿中,任天泽从衣袖里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瓶,倒出一颗红丸后交予萧远峰服下后,

  

  萧远峰才喘着气逐渐缓了过来。

  

  “陛下,是否请张真人进宫……”任天泽担忧道,

  

  萧远峰笑着摇了摇头“郑的身体郑知道,就算张真人进宫以自身修为替郑续命又能有多大效用,这十多年来,郑靠着赤龙鼎已经算是逆天改命了……咳咳”

  

  “陛下……”

  

  萧远峰看了看手帕中那一抹鲜红后,将手帕递给了任天泽,他知道任天泽该怎么做,因为这么多年来,任天泽一直都做的很好。

  

  “陛下……”

  

  “行了,最近有没有什么趣事儿,说与郑听听”萧远峰放下茶杯,呼吸逐渐顺畅了。

  

  见陛下有所好转后,任天泽才放下心来,

  

  “陛下,七殿下前几日在幽州城中去过一家叫群芳院的楼子,好像是楼子里的花魁出秀”任天泽笑道

  

  “哼”萧远山冷哼一声

  

  任天泽依然笑着说道“七皇子还做了一首诗呢”

  

  “他倒是有那雅兴”萧远山淡淡道“念来听听”

  

  “是,陛下”说着任天泽从袖子中抽出一张绢布,捐布上依稀可以看到有些字迹。

  

  任天泽将绢布舒展开,正准备照着念,他余光所及陛下,陛下也正瞧着他,

  

  当他看向陛下时,陛下又将目光放在了手中的奏章上,

  

  任天泽嘴角微微一翘,朗声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萧远峰皱着眉头听完后,嘴角不自觉的扬了扬,但语气还是很淡漠“诗不错”

  “陛下说的是,七殿下的文采的确出众,饶是与清平学社翘楚程文轩比,恐怕也是只高不低呢”

  “哦?小七真有那么厉害?”萧远峰思索道“程文轩……是程家的公子吧”

  “是的陛下”任天泽颔首道。

  “我记得前些日子,小七还有一首诗在京城都传遍了”

  “是的陛下,这次年底的诗会,有七殿下在,想必能一雪前耻了”

  “着人将这首诗送到德妃那里去”

  “是,陛下”

  萧远峰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太子在做什么”

  “禀陛下,太子去澹台府了”

  萧远峰冷笑一声“到底是坐不住了”

  随即,萧远峰又问道“老四和老六最近都在做什么呢?”

  “禀陛下,四皇子聚集了一些文豪大家在宅院里潜心钻研诗词歌赋,意在年底诗会,

  六皇子一直在忙商号的事情”

  任天泽看着陛下缓缓的点了点头,便不再问了,丝毫看不出喜怒。

  像任天泽也有些纳闷儿,自己跟着陛下几十年了,按理说也应该能揣测到天意了吧,

  但伴君如伴虎,有时候会让你觉得你揣测到了,但有时候你也会觉得:你觉得的只是你觉得的。

  或许这就是做帝王的吧,

  任天泽来到萧远峰身边,在其肩颈处推拿着“陛下,孙天云最近在京城活动得很频繁呐”

  “哦?”萧远峰眉宇一抬,寻思着“这老东西还是来了?”

  “月前,孙老爷子去了趟孟府,然后又接连去了温家、董家,但貌似不太顺利”

  “由着他老人家去折腾吧”说着,萧远峰放下奏折倚靠在龙椅上,眼睛微眯“草原那边还顺利么”

  一听提到草原,任天泽的神情立刻严肃了起来,躬身在萧远峰的耳旁轻声道“陛下放心,一切顺利着呢”

  “但北边的隐患还是有的”萧远峰眉头微皱。

  任天泽自然是知道陛下所忧虑的是什么“陛下,鹰嘴关虽不及虎牢关十之一二,但也是易守难攻的关隘”

  “这鹰嘴关的修建有多少年了?”

  “禀陛下,五年了”

  “郑当年发配了两万刑徒去修建这鹰嘴关,有御史说郑是劳民伤财,有损国力,你觉得呢?”萧远峰淡然道。

  任天泽躬身道“前朝有精绝人守那关外之地,但最近这百年里,精绝人已经被契丹人赶到了最东边,

  我北燕门户洞开,自然是需要修建关隘以防备契丹人南下”

  “鹰嘴关修建好了以后,派谁去戎边呢……”萧远峰思索着,手指敲打着扶手。

  任天泽埋头继续给萧远峰推拿着,

  “老四和老六,谁去合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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