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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书屋 > 沈凌孟泽 > 18 冷雨沾情
 
  一个仍是二十来岁的妙龄姑娘,一个却是已过天命之年的老者。这一番闲事若是管下来,定然要费去我不少心力。

  更何况,现在的林月见身后,还有一个魔君卿尧。

  提到卿尧便免不了会疑惑。我不信他会不晓得苏以归的下落,更不信他是为了报答李君同借出肉身的恩情方为林月见凝魂聚魄。

  可是中曲山法力高深的妖魔大有人在,他又何必,辛辛苦苦地培养出一个一心只记旧时人的林月见?

  恍惚之间已被沈凌牵上了马车,阿桃带着行李已经在车上坐好了。她眼睛弯成月牙儿望着牵了缰绳的沈凌,活泼面容上笑容有些痴痴的:“公子要带我们去哪里?”

  马车缓缓前行,沈凌的声音与微风同来:“去柏城。”

  “柏城?”阿桃不解问道。

  我笑了笑:“去柏城种桃花。”

  “种桃花?”阿桃又是一惊,忙忙摆手道:“柏城的桃花是种不活的,姑娘你在白露山,却连这点儿常识都没有么?”

  我看了看她仍紧紧提着包袱的手,提醒道:“其实你可以把包袱放在一旁,不会丢的。”想了想,又咳了一声,正色道:“好歹我是你的主子,你这么说话,就不怕我怪你僭越?”

  “姑娘不会。”她松开手中包袱,却将魔瓜攀在了我的身上。

  柏城与建业一南一北,而离城正当中央。只是位置相对而言偏东些,是以,绕过杏林,又朝着建业行了一段路程,方转了方向向南。

  路上碰见了沈毅,他行色匆匆,翻身下马的动作有些着急,以至于慌乱之下差点儿一个趔趄栽在了地上。所幸沈凌身手敏捷,堪堪将沈毅扶住,眉头却是一皱:“何事如此紧急,连你也失了分寸?”

  沈毅瞥了眼马车这边看热闹的我和阿桃,我在那一眼里面看出闲人免近的意思,于是向前挪了些地方,牵起缰绳,挥鞭一扬,黑马拖着车厢往前溜了长长一程。待停下之时,我再回头看去,沈凌沈毅已成了小小的人影。

  不一会儿,沈凌似乎拿出了什么东西递到沈毅手中,两人又耳语了片刻,沈毅爬上马背,极恭敬慎重地抱了拳,绝尘而去。

  沈凌则慢慢走过来,气度自若的样子,仿佛沈毅急急忙忙传来的消息,算不上值得忧心的大事。

  待他走近了,我也不多问什么,只松了手中缰绳:“这一回,还要去柏城种桃花么?”

  他点点头,跃上马背:“自然是要的,计划好的事情,自然不能随意更改。”

  “是么?”我将手放到他的眼前,五指依次顺时旋下,脸上绽出自以为最为合适的笑:“看清楚你眼前的人了么?”

  他似乎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直直点了头。

  “你要记住你眼里的这张脸,要记得很牢才好。这张脸要在你的计划里出现,一天,两天,以至于长长久久的每一天,可好?”

  他额前碎发被轻风吹开,纤长十指覆上我的额头,又缓缓变换方向渐次下落,恰好落在我的背上:“好!”

  他说,好。

  我为自己矫情的行为略感羞惭,却又觉得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不用去计较太多的。所有细微的心思,好的坏的,等到日后怀念起来的时候,都会是独一无二的美丽,不是么?

  于是阿桃被晾在了车里,沈凌驾车,我便在一旁看同他说些闲话。几日下来,一不小心便到了四月,停停走走,倒也轻松自在。

  临近柏城时遇见一场大雨,不得已,找了路边一家小客栈住下。

  柏城总是多雨的,更何况是春阴深处,雨丝虽细微,却连绵不绝。使得我们被困在这小客栈里面三天,成日里望柏城兴叹。

  我和阿桃住一间房。夜间风凉,不知怎地我在半夜醒来,潇潇雨声动人心,我惊觉自己盖了太多被子,怕是冻着了阿桃,于是将被子往边上递了递,想要给她好好盖上。

  谁知这一递,才发现身侧并没有人的气息。

  坐起身来,在身上罩了好些天的慵懒笑意全都隐了去,眸光毫无意识的打量着清冷黑夜,我想起阿桃每每看向沈凌的痴痴目光,以及她提到沈凌的欢欣雀跃,竟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阿桃与我一开始就站在对立面还好说,那我定然毫不留情就将她从沈凌身边踢开。可是偏偏,她是我的身边人,单纯、干净,连心思都不晓得掩藏。

  终究还是穿好了衣裳悄声走出了房门,借着房门口挂的灯笼里冒出的昏黄烛光。我在一方古铜镜面里看见自己的隐绰身影。长长的头发长至腰处随意披洒,竟不带几分人气。

  我本尘世,谪仙人。

  屋外雨是斜的,斜斜越过屋檐,将栏杆都尽数浇湿了。我并不避风雨,雨丝凉凉地,洒在身上,恰好让心底莫名其妙的心思安定下来。

  我转身上了一层楼,又穿过曲折回廊,仔细探看楼下的情况。

  沈凌果然站在走廊边上,一只手附在栏杆上,细雨湿了额前发身前衣也不自知。想来他也是心思烦乱以至难以入眠,因他身上的衣裳穿得单薄,应是睡时的着装。

  目光又逡巡了一阵,果然在沈凌左边房屋的转角处见到了阿桃窥望的身影。

  雨势渐渐大了些,我回到房中取了一件素色外裳,绕过阿桃,直走到沈凌身边为他披上:“夜凉,风大,雨也冷,怎么不好好歇着?”

  他长久附在栏杆上的左手终于动了些,雨珠在他手上已有薄薄一层,我拿出丝帕将他脸上手上的雨迹慢慢擦干。又将他冰凉的手捂在掌心,哈了一口热气,小心地揉搓着。

  待觉察到他的手已有了些微暖意,他却抬起了另一只手,用尚且干着的衣袖擦我额上的冷雨。

  两两相望的瞬间,我忽然就笑开了,却又只是笑,一个劲儿的笑——尽管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笑。

  他也一样,笑到眼睛里有有了泪花:“长安啊,你不知道,此刻还有一个你可以信任,我有多庆幸。”

  我在他哽咽的声音里听到难过,却仍是不想把笑脸换下:“遇见你,我也很庆幸啊!”

  良久,待笑声渐渐低了,我终是换了语气开口问话:“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呢?沈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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