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都记住了，用名为念旧的刻刀又描摹了一遍，刻骨铭心，他这才提步走进去。
门口的工人们来来往往，在初夏的阳光下大汗淋漓，看到一个西装革履长相出色的男人往里面走来，难免有瞬间的愣怔，看起来衣冠楚楚的顾泽言和这个破旧的小小孤儿院气质格外不搭。
顾泽言避开一波抬着桌椅板凳的人，从略显逼仄的大门处穿过，来到孤儿院的院子里。
去不想，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不远处形销骨立的背对着他的位置，正在出神地看着眼前的一颗小树苗。
消瘦的背影，和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逐渐重合。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偶遇。顾泽言在原地静立了片刻，直到身后传来一声略带口音的男生，“麻烦让一下。”
那些干活的工人又准备搬下一波了。
顾泽言下意识闪避到一边，眼前一直背对他站着的女人听到这一声，略显意外的回过头，正好和顾泽言的目光撞在一起。
她转过身，顾泽言才看清楚，邱灵儿刚才一直专心看着的，原来是一株正在开花的小槐树。树苗应该刚长出来没多久，和邱灵儿差不多高，之在顶端开着几簇槐花，洁白可爱。
鼻端隐隐传来槐花的甜香，两个人隔着忙忙碌碌的人群看着彼此。
有几秒钟时间，两个人谁也没动，谁也没说话。
等到阻隔在中间的人走开了，顾泽言走上前去在邱灵儿身前站定，看到到自己下巴的女人，语气竟是难得的柔和人：“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邱灵儿微微仰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顾泽言的双眼。
顾泽言点了点头，有点没话找话，“怎么突然过来了。”
邱灵儿白了他一眼，“你不也是。”
虽然这么说，邱灵儿却还是拿出手机，解锁后塞到顾泽言手里。
手机页面上是一条推送的本地新闻，顾泽言垂眸看了看，说的正式孤儿院正准备拆建这件事，时间是今天一大早，大概邱灵儿一看到消息就跑过来了。
“你呢，也看到新闻了？”邱灵儿看顾泽言看完了，拿回自己的手机，难得平和的问他。
不过，问完邱灵儿自己又觉得有些怪异，这么说，好像他和顾泽言很有默契一样，而且都很在意孤儿院的存在。
好在顾泽言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而是摇了摇头，“不是，是孤儿院现在的院长说要拆了，我来看看。”
邱灵儿惊讶的看着他，“院长为什么要特地告诉你？”
顾泽言垂着的眸子落在她睁圆了的双眼上，顷刻才转开目光看向旁边槐树庙上面的那一小串花朵上，只简单说了一句，“这些年一直有些联系。”
邱灵儿轻轻点了点头，没再继续问。倒是顾泽言看了一会花，主动提议，“走走吧，好久没来过了。”
邱灵儿不置可否，只点了点头，“嗯，我也很久没进来过了。”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在孤儿院门口徘徊，想找到片刻安宁，却从来没进来过。
大概是整个童年都是在孤儿院度过的，即便那时候孤儿院很穷，她们的生活也不见得有多好，可是那确实是邱灵儿最无忧无虑，最天真开怀的一段时间。
后来再回来，何尝不是想让找一找曾经的快乐。
孤儿院虽然破旧，可是占地面积却很广，分上课区，住宿区，还有饭堂，以及一个两层楼的小小图书室。
邱灵儿和顾泽言并肩漫无目的的走着，上课的教室桌椅办证都已经被清楚去了，只剩下前后两块孤零零的黑板。上面的黑板报应该是不久前办的，还没话多少，孩子稚嫩的受在上卖弄写满了子，间或画几幅憨态可掬的画。
邱灵儿和顾泽言站在门口看了一会，邱灵儿突然一笑，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你记不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哪里都不愿意去，连课也不上，还在那个黑板下面和比你大的小孩打架？”
说着，她弯弯的眼角看向顾泽言，“我没记错吧。”
顾泽言有些无奈的看着她，眼角的弧度却是暖的，“你这都记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分明是他现跟我抢东西，我才把他按在地上打的。”
“哪有。”邱灵儿斜嗔他一眼，“瞎说，是你谁也不搭理，他想跟你说说话，结果你以为他要抢你东西，你们这才打了起来。”
“而且。”邱灵儿脸上有些小得意，“你是不是忘了，你哪里是将别人按在地上打，分明是，你们俩互殴，你还被打到了脸。”
被邱灵儿道破当年的真相，顾泽言脸色有些黑，唇角抽动了一下，转身离开了这个黑暗的地方，将邱灵儿扔在了身后。
他明显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邱灵儿摇了摇头，笑着跟了上去，在顾泽言身后大声说，“喂，你不是吧，这么点小事就生气。”
顾泽言没说话，但是唇角却微微勾起些许弧度来。
顾泽言在前面走，邱灵儿跟在他身后，笑着说话。
一瞬间，似乎时光倒流，回到了二十年前，脸上带着伤的少年，分明走路都一瘸一拐了，可是脸上的神情却像是凶猛的野兽一般，好像要吃人，将比他大那么多的难孩子都震住了。
在场的人都害怕他，被他阴郁的眼神一扫就瑟瑟发抖，只有邱灵儿不怕，什么也不知道的跟在他身后，笑着说什么，后来还大着胆子上来拉住他的衣角。
在顾泽言转过头来的时候，怯怯的放开，眼睛眨巴眨巴，“哎，你要不要告诉院长，大胖哥哥肯定会告诉院长的。你们打架，他受的伤更重，到时候你就要吃亏了。”
年幼的顾泽言，眼神孤狼一般扫过她的手指，又落在她黑黝黝的一双大眼睛上，刚才还以为她不怕才抓住自己的，现在看那小心的蜷在一起的手指，他心中冷笑一声：果然还是怕的，所有人都怕他，这里的人都觉得他是怪物，他也讨厌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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