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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书屋 > 限定安抚[向哨] > 第21章 灿若列星(一)
 
宁星意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陆珩姜这是揽锅的意思?两人针锋相对这么久,虽然陆珩姜很少真的接招,但每次接了也都是四两拨千斤把他噎回去。

从来没有低过头。

虽然他顶着陆珩姜的精神体晃悠了这么久, 但说到底是他自己的问题, 与陆珩姜无关的,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不懂,不能说人家安抚了自己还错了。

宁星意舌尖抵着腮帮子,埋头用手机搜索暂时性的精神标记多久能够消失的手停了, 呆呆的眨了眨眼睛。

这么几句话,落在宁星意的耳里, 仿佛含着一根看不见的细针, 轻轻一扎, 让他有些无措。

他其实没明白陆珩姜为什么会揽锅, 也没法儿想象此刻陆珩姜的神情,这样众星捧月的大少爷,居然会低头, 还是因为别人的错误。

难道不应该是理直气壮的反唇相讥, 说:“你自己不懂怪我吗?老子安抚你已经很累了你还在这儿矫情, 有本事你别要啊”,这样的吗?

宁星意本来就不是什么张扬跋扈的人, 他这么一道歉, 仿佛如鲠在喉,噎的他连喘口气都觉得对不起陆珩姜刚才的安抚。

过了一会, 陆珩姜又说:“宁星意,见好就收,再生气我可不哄了。”

宁星意猛地转过头,拿走了桌上那颗糖恶狠狠道:“算了算了我大人大量原谅你, 不过你刚才答应我的事不能反悔,听见没?”

陆珩姜:“嗯,听见了。”

沈欢与一直在盯着这个方向,从宁星意回来开始的每一句话她都听着,一个字也没落下,自然也没落下陆珩姜嘴角的笑意与耐心。

他以前连话都很少说,在重点班时陆珩姜一天都说不上两句话,除了沈渐之外并不搭理人,就算被人推崇也不当班长之类的。

他就像是一块三冬严寒反复凝结出来的冰,谁都不乐意多看一眼,却在这学期自降身价来了七班,还做了副班长。

开学这段时间,几乎所有该班长做的事情他都做了,统计名单,分发班务,各种零碎琐事他都不厌其烦,甚至还会翘课。

沈欢与知道他觉醒成向导自己可能没多少机会了,他这样的身份,父母不会答应他找一个向导,可几次三番的退让与耐性,甚至是刚刚他那句“再生气可就不哄了”,他是在哄宁星意吗?

那件事根本不怪他,是宁星意自己不清楚,他凭什么生气?!

沈欢与咬着嘴唇,莫名其妙的愤怒与嫉妒交织,逐渐在她的心里催化,产生酸涩的气泡,从她的心底咕噜咕噜往外冒。

“欢欢,你在想什么?笔扎到手了。”许佳音轻声提醒,惊醒了出神的沈欢与,她手抖了下勉强收好情绪。

“没、没想什么。”

宁星意也想清楚了,反正他已经招摇过市过了,现在全校都知道他俩干过什么再遮遮掩掩就没意思了,还不如光明正大的。

凌初看到宁星意的屏幕还停留在搜索界面,以为他还在介意便提醒他:“一般来说精神标记失效了就消失了,不过具体时间要看向导精神力的强大程度,太强的话时间就久一些,陆神的话,我感觉应该会久一些。”

宁星意仰起头,幽幽叹了口气。

凌初以为他要嘲讽,忙道:“其实你也……”

“确实。”

凌初微微瞪大眼,宁星意这是承认陆珩姜很强的意思?

宁星意说:“他这种强者才能配得上安抚我。”

凌初知道宁星意这人没长感情线,这句配得上不是那个意思,但心里那点儿小火苗还是蹭的烧起来,燎原之势完全汹涌,行过之处寸草不留。

这得是怎么个安抚过程,才能让他这么淡定的承认对方的强大!一定爽的飞起!

呜,他也想要被陆神安抚,被陆神摸,被陆神亲。

宁星意又拿过镜子照照自己,硬是别过那个白鹤虚影看向另一侧,被他自个儿挠出来的伤口全部愈合了,红痕也消失的一干二净,教室里一如既往的吵闹他却没觉得难受,用力吸了吸鼻子也没感觉到鼻腔刺激。

陆珩姜真的很强,无论什么都做得很好。

宁星意用镜子往后照了照,看到陆珩姜拿出手机,估计是在回谁的消息,略微弯了弯嘴角看得出挺高兴。

如果是他的话,就算在秀水路这样的地方也是困不住他的,他有时候真想问问陆珩姜,他一定有更好的答案,能给他指一道明灯。

他四岁半那年见过陆珩姜,一直把他当做一个小小的神仙搁在心里,说是跟他不对盘,倒不如说想要超过他,把他当成一个理想的楷模。

凌初握着长毛兔的小蹄子在手机上点来点去,片刻后宁星意的手机又响了,他一头雾水的低下头。

“被安抚的感觉爽吗?陆神这么强,是不是老舒服了?呜,我为什么不是哨兵,我也想被安抚,哥,要不然你给我口述一下吧,如果不是免费观看的话那我付费点播。”



宁星意朝他勾勾手指,等凌初过来的时候一把薅住他脑袋揽在手臂间,“宝贝儿,被安抚的感觉你是感觉不到了,我可以让你感受一下当哨兵的痛苦,比如把你揍……”

凌初知道他不会打自己,冲他疯狂眨眼撒娇:“宁哥你舍得这么对你的宝贝吗?”

“……”

宁星意松开手打算把镜子还给他,收回来的时候不自觉的把镜子一偏落在后排的陆珩姜脸上,因为在低头写作业,睫毛覆盖下去,鼻梁高挺,嘴唇凉薄,估计是觉得不太适应,伸手勾了勾颈环。

我艹?

宁星意“啪”的一声放下镜子,默默憋了口气,眼热。

“宁哥!!!”

宁星意被凌初吼的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翻过去,刚想骂他就感觉鼻子下一道温热的水流淌下来了,他伸手一摸。

艹!

“你怎么流鼻血了,是不是这几天刚觉醒憋坏了啊,你别仰头,血液会倒流的,你把手举起来,举高。”凌初仿佛非常熟练,条理清晰的指挥他,然后递了个湿纸巾给他擦血。

“要不要去校医室?”

宁星意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说:“没事,别大惊小怪。”

去了他怎么说,难道告诉医生,他就是看了陆珩姜勾颈环那一下,看流鼻血了,他还做不做人了。

“真没事啊?”

宁星意根本不知道是自己头一次被这样系统的安抚过,整个精神系统都属于兴奋状态,受点刺激就会产生反应,并不是定力不行才流鼻血,猛点头扯谎:“没事,最近上火,流点血好,对身体好。”

凌初也一知半解,只能一个劲让他别仰头。

陆珩姜看着凌初“贤妻良母”似的忙前忙后给宁星意擦血,又站起身给他一根根手指的擦拭。

宁星意仿佛很习惯被他这么照顾,老老实实换了张干净的抽纸捂住鼻子,还能抽空瓮声瓮气的跟他说哪儿哪儿没擦干净。

漆黑眸光里的冷意已经快要凝成实体了。

凌初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回过头却只看到了陆珩姜微敛的眉眼,莫名的打了个哆嗦,他最近怎么总想打哆嗦?

等一等。

他忘了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对于精神标记过的对象会产生强大的占有欲,是不许别人碰的!自己刚刚抱着宁星意的胳膊,在他眼里无异于的在“绿他”。

他完了。

陆珩姜身上散发着强大的精神力,凌初快要昏过去了,伸手拽拽宁星意的袖子让他帮自己求个情。

他不行了,再这样下去他就要给陆神跪下了。

救命。

凌初的精神体疯狂哆嗦,长毛兔掉了一地的毛,快秃了,躺在桌上直蹬腿。

宁星意拎住长毛兔,清楚瞧见它眼神里的惧意,向哨双方经过精神标记可以读出对方精神体的情绪,但他和凌初无关,所以也看不懂。

“凌初,你这精神体得帕金森了?”

凌初艰难的喘着气,给他临时补课基本的生理知识:“安抚过你的向导,这段时间会对你有占有欲,你跟陆神求求情,收一收精神力吧我受不了了。”

宁星意抽了抽嘴角,这他妈。

他以为顶着这个虚影已经很操蛋了,居然还有更操蛋的?

凌初冲他双手合十请求,脸都快要白了,宁星意也怕他下一秒就能厥过去,只好转过头跟陆珩姜商量:“那个,要不然你收一收?我跟凌初没什么,你别……吃醋?”

陆珩姜“噗嗤”一笑,他倒是挺会形容。

宁星意窘的脸通红,不自觉伸手挠了挠脖子,“反正你理解我意思就行了,你再这样下去凌初就要昏过去了,真出事了你负责带他去校医室啊!”

陆珩姜收起一身的精神力,用精神力传达给他一个只有两人才能接收到的讯息。

“为了凌初的安全着想,你在我的精神力从你身上消失之前最好不要碰他,乖一点。”

突如其来的精神力笼罩又一闪而逝,宁星意的呼吸差点没反冲回去。

乖你大爷,老子是他妈的校霸,校霸!

不过陆珩姜没开玩笑,他能感觉得到他摸凌初脑袋时,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向导之力冰冷刺骨,带着明晃晃的威慑。

宁星意叹了口气,他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一个成熟的哨兵,可以自己安抚自己,就算吃醋也我吃我自己。

整个下午宁星意都很老实,他身上好受了也没再打瞌睡,听了半节课,打了半节课游戏。

他一向不开声音影响别人,手指无声的在键盘上点来点去。

赢了就会很开心,顺口嘲讽一句菜逼,输了就会跟自己较劲再来一把,打的激情澎湃,奇异的是老师叫他回答问题,他头都没抬的说了个答案,结果一个字都不差。

同学们愣了,老师也愣了。

“宁星意回答对了,老师早就说过你很聪明,稍微听一听就能取得很好的成绩,所以……”

宁星意抬起头看向讲台,恢复了那个吊儿郎当,“我蒙的,刚刚做梦梦到的答案。”

老师也让他气笑了,他做梦,至少先睡着吧!

打游戏也能做梦?

老师也没管他,继续讲课,宁星意手机电量见底也打烦了,把手机往抽屉一扔,撑着下巴发呆,偶尔翻一翻课本。

沈渐在后头低声找陆珩姜将话:“你说宁星意是真笨假笨?我记得他高一成绩蛮好的,那时候还能跟你抢个第一,虽然一直没有抢着,怎么会从高二一路拉到现在的?”

陆珩姜说:“不知道。”

沈渐沉吟片刻,猜测道:“你说他会不会是叛逆期来了?就那种,我偏不学好,我就是要混蛋?”

陆珩姜也不知道,宁星意就像一个谜,他想要去一层层剥开伪装但又怕太过冒进让他发觉目的,只好一点点侵占,等他自己乐意敞开门户,允许他探究。

说卑劣也好,说怎样都好,陆珩姜伸手勾了下颈环活动了有些僵的脖子,淡淡垂下眼。

上午的课很快过去,下午第二节是许致礼的课,他先讲了一下关于月考的事。

以前没有提过,这次着重拿出来讲主要是因为班里转来了一个陆珩姜,月考这件事就显得尤为重要。

“大家都知道,我们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月考,考得好的同学都会有奖励,而年级第一的班级会有一个单独奖励,可以自由组织只要不出秦城不去犯法惹祸随便你们玩儿,当天所有费用学校全部报销。”

许致礼说完,没几个人有反应,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

他们七班这帮子学渣,关心那些没用的干什么,就算再等一万年,这种好事也落不到他们的头上。

不对。

众人齐刷刷回头看向最后一排,他们不行,有人行啊,陆珩姜那可是铁打的第一名,于是殷殷切切的视线与期盼倾巢而出。

“副班长,你这次一定还要拿第一啊。”

“为了我们大家也能感受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快乐,陆神你一定会拿第一的对吧?”

“那肯定啊,我们老陆闭着眼睛考也是第一,就算他不能考第一这不是还有我么?”沈渐推了推眼镜,一脸的深沉凝重:“我也是学霸来着,不然你们也求求我?”

众人嫌弃:“切。”

许致礼也没制止,让他们自由讨论了一会,学生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去哪儿玩儿想要买一个什么纪念品,仿佛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

“那我要去迪士尼乐园!”

“去什么迪士尼乐园,小女生才去的,咱们去露营吧,高二那次我们夏令营就挺好玩的,宁哥你也去了,快投我一票?”

“这时候去什么露营啊,那次宁哥跟周寻走丢还不烦?差点闹出人命,我看不如去秀水路吃烧烤吧,听说特别好吃。”

“可以可以,就去徐彻家吃烧烤,他好像住宁哥隔壁,到时候咱们去宁哥家玩儿啊,参观一下没意见吧宁哥?”

宁星意:“来,门票一人一百,先交给你们留个好位置啊。”

“宁哥,是留你的半边床铺吗?”

宁星意眯眼一笑,嗤道:“什么半张,有没有出息?钱给的多,整张也行啊。”说完突然顿了顿,怕后面坐着的那个会“吃醋”,又补了句:“我去睡马路。”

众人哄笑。

陆珩姜从小就在这样的吹捧中长大,每个人都觉得他不会失败,做什么都应该是第一,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想不想拿这个第一。

他们只在意他是不是合格的继承人,未来是否依旧能够凌驾于其他人之上,至于他自己想要什么,有什么愿望那都不重要,也没有人在意。

七班这些人也没有问,但这一刻却忽然觉得这些没来由的信任添了几分烟火气。

沈渐说:“哎老陆,以前你考第一他们都是整什么星级酒店要不然就去买各种昂贵礼物,怎么奢侈怎么来,七班这帮人倒真只是想出去玩儿。”

陆珩姜“嗯”了声,沈渐长伸了下懒腰,有些惋惜道:“不过你从来不参加这种活动,不然我还真挺想跟他们一块儿去露天烧烤,想想就有意思。”

许致礼敲敲桌子制止了学生们的畅想,说:“好了,收收心该上课了,考不好我再挨个儿收拾你们,好了,把书拿出来。”

-

晚学过后,宁星意走路上买了点宁潋爱吃的栗子酥挂在车把上,思忖着怎么哄哄她高兴,讲个笑话?

可行,她以前最喜欢听自己讲笑话了,她笑点又低,每次都笑的眼泪乱飞。

宁星意把车一放,鬼鬼祟祟的往小卖部里一探头,伸出手里的栗子酥,人却背在外头喊:“宁美人?看看这是什么?”

没人应声。

不在?

宁星意疑惑的踏进来,把栗子酥往柜台上一放,随即听见了柔软的笑声:“澜清真乖,奶奶一会给你拿牛奶喝……”

四目相对。

宁潋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卡在脸上有些僵硬,牵着澜清的手猛地紧了紧,掐的小姑娘吃痛喊疼,“奶奶,你掐疼澜清了。”

宁潋倏地松开手,眸光闪烁着别开:“放学了啊。”

宁星意准备了一肚子的笑话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就好像是争吵过后,不知道怎样踏进和解的那一步。

他向来是没皮没脸的,无论宁潋怎样骂都能蹭着她讨好,让她再大的气也最后融在一句无奈的“你呀”里头,可这一刻,他却不知道怎样讨好。

宁潋好像一夕之间成了个陌生人,让他连动一下都觉得会冒犯,他有些不适的挠了挠脖子,宁潋顺着他的视线正好看到了那个白鹤虚影,瞳眸倏地一缩。

“谁碰过你!”

宁星意被她的厉声吓了一跳,澜清也被吓得一缩,小小声的牵了下她的指尖:“奶奶,你生气了吗?我不吃糖啦,你别生澜清的气。”

宁潋胸口不住起伏,眸光之中情绪渐浓,有恨有怨还有乱七八糟的宁星意根本看不懂的东西,汇聚在一汪海中,逐渐让人窒息。

宁星意看着扁着嘴要哭的澜清,摸了几块栗子酥塞在她手里,揉揉脑袋让她先回家,跟她说哥哥已经回家了。

澜清点点头,转身跑走了。

宁星意从来没见过宁潋这么失控的时候,就连昨天知道他觉醒成哨兵了,也只是艰难的说让她静静,然后就不肯见他了。

狭小的小卖部里静的让人喘不过气,宁星意拿起一块栗子酥走到宁潋面前,故作轻松的说:“给你买了点栗子酥,刚做出来的特别香,那老板跟我说吃一块年轻十岁,所以别多吃,搞不好就要跟我做兄妹啦。”

宁潋没接。

“尝尝?要是不能年轻我就去把那个老板揍一顿,问他为什么不让我的宁美人回到十八岁,来,张嘴……”

宁潋一挥手。

栗子酥在他面前摔的四分五裂,细碎的糕点渣溅的到处都是,宁星意呆呆地看着残渣,随着夜色逐渐降临,最后一抹晚霞也从脚边离开,夜幕席卷笼罩。

宁潋愣了,宁星意也愣了,但还是他先反应过来,勉强笑了下蹲下身。

“没事,指定是这栗子酥不好吃,明天我去揍他一顿让他赶紧关门。”宁星意仔细捡地上的残渣,尽量把声音放的明快:“怎么这么大的大美人了还浪费食物呢,不爱吃可以给她的宝贝星星吃啊,这玩意招老鼠,回头你被吓着了可不许叫我啊。”

宁潋垂眸看着宁星意捡残渣的模样,一口气堵在胸口,逐渐掐紧了手指,就连指甲几乎陷进肉里都没有发觉。

“杰叔这个月睡觉估计要笑醒了,我跟你说我们班有一个同学,特别厉害,每回都考第一,学校对他有奖励,说可以让我们班的人出去吃饭,学校报销。”

宁星意把东西扔进垃圾桶,笑眯眯说:“我们班人都想到徐彻家来吃烧烤,回头咱们也能沾沾光,多卖几瓶饮料,赚钱了就给宁美人买你上次看上那个漂亮镯子。”

无声的寂静却像汹涌的水流,将宁星意脸上的笑冲击的只能勉强挂住,他艰难的笑了笑,又说:“我学校发了新校服,给你看看?你以前最喜欢让我换校服给你看。”

宁潋的眸光定在他颈侧那只白鹤上,在漫长的沉默中,再次询问:“谁碰过你?”

宁星意莫名不想供出陆珩姜的名字,只说是个同学,“我有点不太舒服,就找他帮忙安抚了一下,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让他碰了。”

宁潋一听他说不舒服,眉头立刻皱起来了,紧张的摸着他的脸问:“哪儿不舒服?有没有看过医生?怎么说的?”

宁星意握住她的手,轻轻在脸颊上蹭了蹭,撒娇道:“身上疼,到处都疼,我不知道觉醒成哨兵这么疼,还想挠,可是挠了又更疼了。医生说只要我们宁美人不生气就会好了,所以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宁潋抽回手,在他脑门上轻敲了下。

宁星意摸起栗子酥递给她,讨好道:“那不生气了呗?我还是你的宝贝星星呗?”

宁潋接过来却没吃,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她本来也不是生气,只是怕,这十几年她每一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没有一天能够睡得好觉。

宁星意就像冬日里的余烬,她多怕一个不注意,这么一丁点的火苗也终于熄灭。

她以为这些年不间断给他吃药就能压住他的基因,让他不再觉醒,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到时候他想要离开秀水路,想要去往多高的地方都没有关系。

她知道宁星意很聪明,是故意不肯考出好成绩,家里那些塞在床底的卷子正确率很高,几乎没有错的,可每次正式考试就一塌糊涂。

宁星意是想让她安心,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就不会离开秀水路这个地方,宁愿蛟龙困浅滩,他其实真的很乖很乖。

宁潋也希望这样的乖能被上天眷顾,可事与愿违,万事万物没有绝对,她的期盼终于落空,宁星意还是觉醒了。

宁潋多想这件事又是这个小混蛋闹她玩儿,骗她的,可昨晚她听见卫生间里痛苦的呕吐声,还有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声音,以及早上他跟自己说去上学时,脖子上那些抓挠出的伤口。

每一个都在告诉她,这一团小火苗还是燃烧起来了,她有一种,宁星意终将离她远去的预感,不安逐渐在心里放大,如一张逃脱不了的网。

“上楼吧。”

宁星意跟在宁潋身后上去,看她从阳台上收了一大堆床单被罩回来,几乎把她埋在里头,忙伸手接了过来。

“您哪儿弄来这么多旧床单?您不是又接这种活儿了吧?”

他小的时候祖孙俩的生活很拮据,宁潋就接一些手洗衣服的活儿,一整天洗下来手都脱皮了,后来小卖部的生意慢慢稳定了才不再接。

宁潋说:“不是。”

她推开宁星意的房门,揭掉床单和被套后从他手上接过这些洗到泛白的床单铺上,背对着他说:“这是你爸爸曾经用过的,你觉醒了,估计睡不惯以前的床单。”

宁星意还是头一次听她主动提起爸爸,不由得好奇道:“爸爸妈妈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连遗像都没有?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冤屈?”

宁潋手一顿,片刻后说:“没存照片罢了。”

宁星意不太相信,就算生前真的没有一张照片,那死后也能拍一张遗容怀念,怎么会一张照片都没有。

“别好奇了,不在就是不在了,知道了也是徒增伤心。”宁潋伸手拿过他手里的枕套换上,又说:“明天去买点新衣服,还有以后别太麻烦同学了,你们学校的静音室很不错,不舒服了就过去让老师帮你。”

宁星意“嗯”了声,没告诉她学校的静音室根本没有办法安抚他,也没告诉她,没有陆珩姜的话自己可能会崩溃。

“星星。”

宁潋背对着他,等了很久才重新开口:“我不要你保护所有人。”

只要你好好长大。

-

周一就是月考,七班的学生鱼龙混杂,分散在各个考场。

宁星意成绩本身就不上不下,在上学期又往后面拉了一些,直接掉到了十二考场,跟凌初一个考场。

第一门考数学,凌初头都大了,磕在桌上直喊爹,用刻刀在橡皮上扣了三个洞,插上三支铅笔放在窗台上,嘴里念念有词。

宁星意往后一靠,才听清他是在拜老天爷。

“临时抱佛脚好歹也抱对人,你拜老天爷有什么用。”宁星意嗤了声,拉回了凌初神神叨叨的念叨,一脸悲戚的看着他说:“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火速跑去找陆神让他给我临时指导一下?宁哥你觉得他这个佛脚靠谱吗?”

“靠谱,你上吧。”

凌初再次磕回桌上,“我不敢。”

“出息,你这么想考好?”

凌初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铅笔狠狠地插进橡皮里,吊着气说:“当然啊,我要是考不好我爸妈又要念叨了,你不知道,他们每天都说我们为了你才这么辛苦,你不好好学习对得起我们吗?你是我们的指望,还有什么,就是因为我们学不好才希望你学好,将来不用跟我们一样吃苦。你都不知道,我从小到大上过多少补习班,我都快上吐了。”

宁星意沉吟片刻,说了几个题型还有一些大概会考到的,凌初起初还像条死狗,突然一下子坐直身子,“你怎么知道?你问陆神了?”

宁星意一顿,懒得解释这是自己押的,到时候凌初又会追着他问是不是瞎蒙,便说:“嗯,他告诉我的,他早上求着我听,我勉为其难听了,不然他痛哭流涕求我被别人看到了多难看。”

门口一个人影停下来。

“我求你的?”

宁星意抬起头,看见身长玉立的陆珩姜,慢慢挪到他嘴角的笑上,“……”

“还痛哭流涕?”

“……”

宁星意默默转过头,装作没有看见没有听见,一脸淡定的感叹:“今天天气真好啊。”

“上房揭瓦。”陆珩姜轻嗤了声走了。

考试铃响起,宁星意这才发现自己后面空着的那个位置居然是任聪,周寻的发小儿,从高二那年之后一直跟他明里暗里的不对付,不过也没惹出太大事儿。

他拎着笔袋进门,看到宁星意的那瞬间愣了愣,随即翘起嘴角讥讽一笑。

任聪前段时间因为身体不舒服请假没有来上学,只是听说宁星意顶着陆珩姜的精神体标记在学校里晃悠。

他盯着宁星意颈侧的白鹤精神体,轻嗤了声:“我以为你多骄傲呢,原来早就被陆珩姜碰过了,怪不得这么对周寻。”

宁星意头一歪,冲他笑了笑:“我劝你别讨打,不然你可能又要请假了,这次少说一百天。”

任聪冷呵了一声,坐下了不再开口,凌初眨眨眼看看他又看看宁星意,默默在心里念叨了下周寻这个名字。

考试很快结束。

宁星意在卷子上胡乱画了几题,阅卷老师看他怎么这么快,连考虑都不需要,低头一看,选择题全选a,填空题全写略,至于大题倒是没有懒,只是……歪七扭八写了一堆,跟草稿纸似的。

老师磨了磨牙,收卷走了。

凌初迫不及待的跑回教室跟别人对答案,因为宁星意告诉他的那几道题全部考到了,他双手合十朝陆珩姜说:“感谢陆神让我沾光!”

陆珩姜侧眸看了眼旁边正在激情连连看的宁星意,不咸不淡的嗯了声,凌初又小心翼翼的问他下次能不能再让他抱抱佛脚,简直太神仙了。

陆珩姜说:“不能。”

凌初:“?”

沈渐在一边凉飕飕的补了句:“算了吧,我让他跟我对答案他都不乐意搭理我,还给你抱佛脚,他老人家的脚是这么好抱的?除非天上下红雨了。”

凌初抱着本子嘤了一会,宁星意连连看输了,抬起头扫了一眼说:“脚臭吗不敢让人抱。”

陆珩姜指尖一勾将笔转了个圈,淡淡反问:“你抱过?”

宁星意又开了一局,闻言嗤了声:“你配让我抱吗?你抱我还差不多。”

“不抱,我怕臭。”

宁星意抬起头,冲他桌子踹了一脚:“放屁,我脚一点也不臭,我天天洗澡洗脚,我都用香水泡脚,用龙胆一块儿泡。”

陆珩姜嘴角一翘笑了声:“你做熏肉呢,还是药膳?”

宁星意看着他好半晌,真诚评价:“你真恶心。”

陆珩姜脸上的莞尔一收,凉凉道:“龙胆是苦的,你不是闻过了吗?你这个哨兵的鼻子不太灵,还是我给你安抚的太好了,给你做的屏障太厚让你闻不着味儿了。”

凌初在一边看着他俩一人一句的交锋,头都快转成拨浪鼓了,紧张的伸手戳戳沈渐。

“你觉得这架势会不会打起来啊?”

沈渐说:“不会。”

凌初刚把心放下去,就听沈渐说:“陆珩姜真想弄死一个人都不用他动手,明儿早上你就见不着宁星意的骨头了。”

“?”凌初一口气立刻又提上去了。

相比较凌初的紧张而言,沈渐则是有些费解,视线来来回回在陆珩姜的脸上晃悠,俩人是开裆裤的情谊了,这人情绪不外露,也看不出有什么欲望,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他说想要什么,或者对什么有兴趣。

他忽然觉得,陆珩姜对宁星意挺有兴趣。

就像是对待一个新奇的宠物?橱窗里的精致摆件?他一时说不好,也想不到什么比喻,那种感觉就好像是陆珩姜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突然有了涟漪。

宁星意就是造成那个涟漪的小石子,沉在他心底看不见的地方。

陆珩姜这人脾气烂的出奇,十几年了,除了对他稍微有点好脸色之外,对别人那是连看都不看一眼,沈欢与够漂亮了,在他面前掉眼泪,他连心都不动。

这祖宗该不是……

-

月考结束后,老师们进入了繁忙的阅卷环节。

许致礼抽空在群里说校服已经做好了,让宁星意带人去领了分发,先试试有没有哪儿不合身的可以调换。

新校服分男女款,女生是格子裙和白衬衫配领结,男生黑裤子白衬衫和领带,宁星意带人把校服领回来懒得一一分发,往讲台一扔他们自个儿扒拉。

凌初挤进人群找到自己的尺码,顺便把宁星意和陆珩姜的也一起拿回来了。

“宁哥你的,陆神你的。”

“许老师果然没骗我们,你说我们学校是不是被卖了?校服居然不是麻袋,这太不符合我们学校人设了。”

凌初拆开了在身上比划了半天,火速跑去卫生间换完回来了,让宁星意看好不好看。

宁星意敷衍的“嗯嗯”两声,“好看。”

凌初皱皱鼻子怨他敷衍,自己找镜子照了半天终于满意了,半天发现宁星意还是没动,“宁哥你不试吗?”

宁星意也不是不想换,主要是他身上好像有点痒,脖子上那个白鹤精神体虚影一周下来几乎看不太清楚了,有消失的迹象就代表陆珩姜给他的安抚快失效了。

宁星意小时候看豌豆公主的故事就觉得不能理解,这几十条被子下就是放钢针也不能有感觉吧,现在他信了,这个故事搞不好就是哪个倒霉催的哨兵写的。

他怕这个布料磨着身上疼,于是扭过头说:“陆珩姜,你身材跟我差不多,你去试。”

“我为什么要帮你?”

宁星意冲他勾勾手指,让他伸出手,陆珩姜靠在椅背上展开掌心,倒要看看他能搞出什么花样,结果一颗糖放在他的掌心。



陆珩姜眉尖微蹙,看到了他脖子上的红痕,还有已经消失了的白鹤虚影:“难受了?”

宁星意轻轻点头。

陆珩姜没再多问,站起身拿起校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向他:“过来试校服,我不一定适合你的尺寸。”

宁星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拿起校服跟了过去,上课铃正好响了,他们进厕所的脚步与别人相悖,正好也方便。

陆珩姜先进了卫生间,等宁星意进去了才伸手把门关上并上了锁,狭小的空间里站两个一米八多的男生颇显拥挤。

宁星意闻到到来自陆珩姜身上的清苦龙胆味,还有更淡一些的橙花味,以及勉强能够剥离出来的松柏味。

木质的香糅杂在一起,带来奇异的化学反应,宁星意甚至觉得它们有了实体,像一根根丝线一样窜进他的鼻尖。

他想起上次那个安抚莫名有点紧张,轻轻的含咽了下唾沫,徒劳的缓解。

“什么时候不舒服的?”陆珩姜问。

宁星意想了想,说:“早上,不过还能撑住,其实现在也能撑住,没有那么难受。”

陆珩姜也没去拆穿他的自尊心,嗯了声伸出手低声说:“站不稳的话可以扶着我肩膀,按着门也可以,忍不住的时候可以咬我的手,但是别咬我的精神触手,很疼。”

宁星意脸颊泛红,上次差点把陆珩姜的精神触手咬断一根,白鹤扑腾着掉了几根毛,差点斑秃,气得它冲他手指啄了一下。

“知道了。”

宁星意伸手按在陆珩姜的手掌上,借着他的一只手站稳,感觉到他的另一只手贴在自己的脊背上,顿时站直了身子,僵硬的连呼吸都变慢了。

上次是他极度混乱痛苦的时候接受的安抚,这次是处在清醒状态,精神力的传导极度敏锐,宁星意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只凉薄掌的纹路。

精神触手明明隔着衣服,却有种穿透了表皮到达皮下组织的感觉,仿佛到了一个他无法想象的未知处,打开了经年陈久的盒子,掸去上面沉积的灰尘,仔细擦拭。

宁星意轻轻咬住牙,手指不自觉掐紧了陆珩姜的手掌,微微的颤抖传导至对方掌心里,下一秒便被对方握住了手。

“能坚持吗?”

“没问……题。”

厕所并不是个好地方,陆珩姜也不敢像上次在游泳馆那样给他一个彻底的安抚,只能勉强疏导一下他的精神系统,用自己的精神力给他织出一个屏障。

宁星意咬着牙尽量放平呼吸,安抚让他原本有些烦闷的心情慢慢平复下去,就像黑云压城良久,忽然微风拂过云开雾散,还有细小又可爱的虫鸣。

他忽然想到了四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陆珩姜的时候,他从车上下来,行云流水的将几个孩子全揍趴下,给了他糖,还告诉他要做那个最强的人,才能保护自己,保护所有人。

所以,如果是他的面对自己有一天可能会陷入疯狂这样的事会怎么选择?

“陆珩姜,你……”

“嗯?”

宁星意话赶舌尖,却在出口的那一刻问不出来了,他不想被陆珩姜知道自己身体的具体状况,莫名不想要被他可怜。

他是那个最强的校霸宁星意,跟他不对付,但势均力敌,而不是怜悯之下的友好。

“没事,你快点弄,上课了。”

宁星意说完,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小祖宗,没你这么善变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安利这个过段时间双开的文《与哨兵契约结婚后被娇养了》(融合了一下之前那个脑洞,甜度加倍)

长得帅·只跟老婆玩的花·老混蛋哨兵攻x靠可爱征服全世界·气死人不偿命向导受

程之意曾是最优秀的哨兵,因为受了腿伤被迫退伍。

哨兵管理局为他做过无数次匹配,结果无一例外,几乎都被他的精神力逼疯。

他常年无人安抚,性子越发凉薄狠戾。

直到有一天,他掀开被子看到个少年,少年一门儿心思跟他生孩子,程之意快被逼疯,从“下去”,到“把衣服给我穿好!”再到“再不听话我就不跟你生孩子了”逐渐演变成“乖,让我抱抱”,程之意还发现自己天价拍来的古董花瓶碎了,古董画被当成了草稿纸,高档西装上沾了奶渍,心性反复磨砺下,他却发现自己逐渐迷上了这个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的小孩。

然后,这小孩儿不让他碰了。

-

祁时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天生无法体会情绪变化,心性如同白纸。

他嫁给程之意,秉持只要生一个孩子就能离婚的念头,想尽办法勾搭,可对方却不为所动。

他没想到的是,被精神标记后的向导每个月都会有一次发热,只有再次被标记才能缓解,更没想到的是那个冷漠的程之意私下居然是个老畜生,手段繁复花样众多,啃的他渣都不剩。

-

祁时大喇喇跑到书房,“我能跟你换一个标记吗?”

程之意看着脸颊绯红的祁时,莞尔一笑:“可以是可以,不过你想拿什么换?”

“安抚可以吗?”

程之意把人抱在腿上,祁时吓了一跳:“你腿有伤,我……可以站着。”

程之意靠在他耳边笑:“小朋友,你可以站着安抚我,那你能确定,被我标记的时候可以站稳吗?”

-

程氏最新上的颈环广告找了两个新人,模特只露半张脸,下颚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另一个模特只露一双手给他戴颈环。

扒遍全网都没找出这是哪家的艺人,结果还是员工在自家老板的结婚照上扒拉出了蛛丝马迹。

这不是……老板两口子吗?!!!

所谓颈环代言,只是老板拿新品给祁时试戴,众人纷纷怨念:原来以为两口子不和,谁知道小丑竟是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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