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保守治疗，每天按照方子吃药，针灸，虽然好的慢一些，却也比较安全保险。”温意看了看妇人。
“那第二个法子呢？”男子忍不住问道。
“开颅手术，风险大，不过，很可能下不来手术台，不过要是成功了，就跟健康人一眼，没有什么事情了。”
温意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们选第一种吧。”妇人看着自己的儿子。
开颅手术，听起来就很恐怖。
温意点点头，“好的。”
妇人的儿子忍不住问道：“那我娘亲什么时候能好？”
温意看着他，坦白道：“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也许一直到最后。”
最后是什么意思，不用她解释都知道。
男子听了，脸色一变，“我娘亲送到你这里来还没有这么严重……”
温意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送到我这里来的都是病人，再治疗前治疗中甚至治疗后，都会加重病情，你若是不相信我们，完全可以去别人那里再看看，我们的大夫已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
男子听了不服气。
“分明是庸医误人。”
温意听了，不怒反笑。
“我有个提议，这位公子从现在起，开始学医，学个三年五载，亲自给令慈看病，再来对今天大夫是否误诊下结论如何？当然，这三年之中，你一定要努力认真，要不然你别说给令慈看病，就算是最普通的病情，你也不会看。”
男子听了，怒急，指着温意说不出话来。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耽误了别人的病情，不承认也就罢了，还在这里冷嘲热讽。
旁边伸过来一直修长的手，看似随便的拍下男子的手。
“我看令慈没什么关系，倒是你这只手有点残疾。”宋云谦淡淡地道。
男子被宋云谦碰那么一下，只觉得整个手臂都痛的抬不起来，他也算是粗通武艺的人，疼的冷汗直冒。
他的娘亲见了，不由得着急。
温意看了看宋云谦。
宋云谦叹气，他就是看不惯别人欺负温意，怎么办？
温意见到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不肯就那样轻饶了男子了，其实，这个男子只是和他们理论，已经是很客气的了，虽然“理论”的话有些难听。
温意看时辰差不多了，把金针拔出来，对着那娘亲柔声道：“你先看看慢慢活动一下。”
妇人一听自己能动了，赶紧扑向儿子。
“桩子，你怎么样了？”
她刚刚拔下金针，血液不是很流畅，温意叫她慢一点，偏偏她着急儿子，不肯听话，急匆匆的过去，手脚又不听使唤，直接摔了过去。
男子见了着急，连忙往前两步扶住妇人，“娘亲小心些。”
说完他一愣，甩了甩胳膊，咦，没事了呢。
妇人还担心的摩挲着，“桩子，你怎么样？没事吧。”
男子疑惑的看了一眼宋云谦，他碰自己之后，他就疼得不行，可是后来他根本就没有碰过自己。
怕娘亲担心，男子赶紧回答，“娘亲，我没事，只是刚刚手抽。”
温意看了看两人，提醒道：“你娘亲这个病，是不能摔倒的，要是摔倒头部，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温意这么说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后来几年，妇人的家人会嫌弃妇人是累赘，故意制造了一起摔跤，让妇人死亡。
男子瞪了温意一眼，“娘亲我们走。”
“等等。”
温意喊住两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这粒药丸你给令慈服下，可为她争取半日最佳治疗的时间。”
温意诚恳地开口。
男人看了一眼手中的药丸，胡乱的揣在怀中。
温意皱皱眉，“你不打算给令慈服吗，一个时辰内一定要服下，这粒药丸，我免费赠送给你。”
男子不耐烦地道：“怎么那么啰嗦。”
温意只是在后面叮嘱道：“记住，一定要服下。”
他们似乎没有在这里继续治疗买药的打算，温意也不打算安利。
宋云谦提醒他们，“请到前面结账。”
温意赞许的看了看他，这就是医生和院长的区别，当医生的时候，她可以不计较个人得失，可是院长不行，不说为了能发出薪水吧，也要为他们医院的名誉着想，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大方，要不然，人家还真的以为他们这个医馆给别人治坏了呢。
男子听了，冷哼一声，并没有什么异议。
眼见着他们离开，裴思祥一脸内疚，“温大夫，对不起。”
温意打断他的话，“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裴思祥看了一眼温意。
温意已经转身，并没有看到裴思祥的眼神。
裴思祥站在温意办公室门前，眼中神色复杂，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他也已经那么做了，就容不得他退缩了。
“裴师兄，我早就提醒过你，这个病人不能接，你偏不听。”
赵铭见到那母子两个出去，赶紧把手中的病人打发了，过来看看。
刚好听到温意最后一句话，暗叹一口气。
这个裴师兄就是死心眼，那妇人来的时候，他们就看着不好，谁也不肯接，只有裴思祥见了，一声不响的就给那妇人施针。
说起施针来，那可不是他们的强项，毕竟他们的师傅的强项不是施针。
裴思祥听了赵铭的话，有些沮丧。
“多谢赵师弟关心，只是事关人命，当时考虑不了那么多。”
赵铭看了一眼裴思祥，叹口气走回去，哎，他这个师兄，就是死心眼。
宋云谦跟着那对母子去了前面，正好看到了人群中的靖国候夫人和钟鋶秀，此时的两个人戴着面纱，不过，宋云谦还是一眼看出了两人，他走上前去。
“这里不方便说话，两位这边请。”
不用说，他们一定是担忧温意，才跟过来的。
靖国候夫人看了看，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在这里，她点点头，带着钟鋶秀进去。
“都解决了吗？”到了无人处，靖国候夫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可以这么说，夫人先喝口热茶，等温意处理完，亲自问她不是更好？”宋云谦这边说着，那边就有侍卫端了茶水过来。
靖国候夫人点点头，看了一眼宋云谦，想了想，“王爷……”
其实她一直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宋云谦。
宋云谦看着靖国候夫人那复杂的眼神，心底有些难过，坦白说，他其实也不愿意和靖国候夫妇见面，他终究是对不起他们夫妇，可是他说出口的结果，只会换来靖国候夫妇诚惶诚恐，违心的说着这一切不怪他，真的不怪他吗？扪心自问，杨氏姐妹嫁给任何人，都应该比嫁给他要幸福的多。
“温意她并没有死，这些年来，我带着她遍寻名医，终于在南诏遇到一个巫医，就是钟小姐的父亲。”
宋云谦知道靖国候夫人想要问的是什么，缓缓地开口，说完这些，他看了钟鋶秀一眼。
钟鋶秀一愣，这个和她知道的有点出入，不过，看到靖国候夫人忘过来，她还是乖巧的点点头，“是的，娘亲，那时候温姐姐一直昏迷不醒，我照顾了温姐姐好些日子。”
当着当事人的面编故事，自然不会穿帮了。
宋云谦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没有法子，毕竟当时的状况，没有人会相信温意还能活下来。
“你们是说，温意还是温意？”靖国候夫人捂着自己的嘴唇，声音微颤，可是温意她，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
宋云谦知道她因为什么激动，温意当初为了安慰两位老人，曾经冒充杨洛衣的魂魄，给了两位老人一点慰藉，谁会想到过后不久，她就……
宋云谦点点头，“温意受伤太久，醒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说话，巫医说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话了，毕竟……”
宋云谦暗叹一口气，看着靖国候夫人接着道：“不过，后来，温意还是会说话了，我相信，以后温意一定也会想起我们的，就算是想不起来我们，也没有关系。”
靖国候夫人看着宋云谦，宋云谦道：“只要我们能记得她，这就足够了。”
靖国候夫人咀嚼着宋云谦的话，不错，就算是温意不记得他们又怎么样，只要他们记得她就足够了。
靖国候夫人看了看宋云谦，她倒宁愿宋云谦不记得。
钟鋶秀担心的看了靖国候夫人一眼。
宋云谦知道她那一眼代表着什么，他双眸幽深，“靖国候夫人，当年的本王，自信而狂傲，总觉得一切都在本王的掌握之中，本王辜负了你们对我的信任。”
靖国候夫人眼中闪过慌乱，即使宋云谦不在是皇上，那又如何？他始终都是皇家贵胄，是龙子龙孙，是他们无法企及的。
宋云谦看出靖国候夫人的不自在，他苦笑一声，“其实在柔妃病逝的时候，我就该把这句话说出口的，只是怕引起靖国候夫妇心中伤感，一直忍到现在。”
靖国候夫人猛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向外面走去。
钟鋶秀见了，慌忙告罪，跟了出去。
宋云谦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神情落寞。
他知道，往事是这夫妻两人难以愈合的伤口，可是，伤口已经溃烂，就应该挖掉让它长出新肉来。
而不应该因为那是自己的肉，而不忍心剔除。
宋云谦知道这个比喻并不是很恰当，不过他怎的不希望靖国候夫妇一直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不希望见到他们，就只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暮气沉沉，而感受不到半点的活气。
他们夫妻两，用宋云罡的话来说，就像是两具会动的活死人。
这是他宋云谦欠下的债，不想最后还是要温意来替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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